中国文艺美学要略·学说与流派·禅宗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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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艺美学要略·学说与流派·禅宗美学

中国文艺美学要略·学说与流派·禅宗美学

中国美学史上具有很大影响的重要美学思潮和派别。禅宗美学是在唐代创立的佛教禅宗影响下而产生和发展起来的。禅宗是中国佛教史上流传时间最长、流布范围最广、影响最大的宗派。中唐时期的慧能是禅宗的实际创始人。慧能禅宗与中国其它佛教宗派不同,更与印度传入的佛教有别,是最具中国特点的佛教宗派。禅宗思想建立在浑融的东方神秘主义宇宙论基础之上,其核心问题主要是探讨人类如何从无涯的尘世苦海中解脱出来,通过禅的智慧顿悟无边的佛性,从而达到“见性成佛”、“逍遥自在”的生命自由境界——成佛境界。从此意义上,可以说禅宗哲学就是一种生命哲学。禅宗认为宇宙万事万物都统摄于真如本性之中——“真如缘起”论。永恒绝对、无所不在的真如是世界的本质、宇宙的本体,是宇宙的心。万事万物都缘起于真如,都包容在真如之中,因此,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世人皆由真如派生; “一切万法,尽在自心中”,在世人的自性中即蕴含着无穷的佛性,只要世人除却妄念迷性,就会顿悟佛性,自成佛道,达到解脱的绝对自由境界。在禅宗看来,佛与众生的区别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由于禅宗主张顿悟成佛,所以也有人称其为顿教。

禅宗哲学从本质上说是一种生命哲学。它的归旨就是试图通过神秘的宗教理论,给世人指点一条能够达到绝对生命自由境界的捷径,让人类从神秘虚幻的顿悟体验里,暂时得到自由的超越与解脱,飞升到佛性清净的极地。美是自由的象征,人类所追求的自由境界,也就是美的最高境界。人类如何摆脱各种羁绊束缚而走向自由?这一问题恰恰也是美学所关注的核心问题。因此,作为一种生命哲学而存在的禅宗与中国美学可以说是血脉相通、紧密相关的。禅宗思想对中国美学之所以会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其内在因素亦在于两者都十分关注生命自由的问题。另外,禅宗用来把握世界本体、宇宙真性的一整套思维观照方式,对中国美学思想特别是艺术创造也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禅宗所追求的极致境界是人的本性与宇宙本体的绝对冥契合一。它从神秘的“真如缘起”宇宙观出发,认为宇宙世间存在着永恒的、常驻不灭、无所不在的佛性。真如佛性派生万事万物,万事万物又无不印现真如佛性,所以,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自性迷,佛即众生;自性悟,众生即佛。”作为个体存在的每个人,都具有清净的佛性,都是那永恒不朽、无所不在的佛性——“宇宙之心”化育而成,因而,只要世人除却迷妄、内外明彻,只要世人对这种自身佛性顿悟冥合,即可与宇宙之心相圆融,与永恒的佛性相契通,并在刹那间体悟到永恒的生命极境。 在禅宗看来,这种与宇宙本体冥契神合的境界,就是人生终极的涅槃境界,即绝对的美和自由的境界。禅宗在探讨哲学或美学诸问题时,并不象儒家那样,只着眼于社会的人际伦理关系,理性思维的视野多局限在社会日常生活的范围。禅宗试图寻求一种终极的答案,它将人类理性思维的视野放大到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在整个宇宙本体的大背景之下,来探讨生命现象,因此,在思维的时空上远远超过了儒家以至道家,在总体思维方式上也显得比儒道两家更廓大、空灵和精致,同时也更富神秘色彩。

禅宗主张不立文字、 教外别传,认为永驻不灭、无所不在、灵明不昧的真如佛性——宇宙之心是不可言说的。它无所不在,却又无法确定、无法表述、无法传达, “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在不住中又常住”。任何逻辑思维,任何语言概念,都不能把握、无法描述它,要想冥合这个不可言说的“第一义”,只有靠人自性的体悟,在直觉中悟见永恒的佛性。禅宗这一思想对于揭示艺术审美的特性及规律极富启发意义。艺术所要传达的东西,有许多是无法言说的。唐代司空图有: “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脱有形似,握手已违”之论,可以说是深得禅意。以禅喻诗的宋代严羽认为艺术应该:“不涉理路,不落言筌”,以致“羚羊挂角,无迹可求”。艺术品的妙处在于“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艺术审美所追求的极致境界,正是禅宗所说的那种非概念所能穷尽,非语言所能表达,既确定而又不确定,合目的而又无目的的整体意象。

禅宗在宗教实践上主张顿悟成佛,认为坐禅非禅,反对念经打坐,反对累世修行。世人若想达到成佛境地,只要主体的内省参悟,“用智慧观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见性成佛道。”绝对自由的神秘境界,只有靠神秘的顿悟体验才能达到。这种体验顿悟就象宇宙的佛性一样,也是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用禅宗的话说就是:“智与理冥,境与神会,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禅宗主张的直觉顿悟式的智慧观照与审美观照具有极大的相似性。艺术审美观照并不是理智活动,也不是功利活动,它是人们对审美对象的一种直觉把握,正是在直觉观照中人们才真正体会到美和自由。禅宗顿悟思想对中国美学影响甚大,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 “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禅宗美学顿悟直觉论的建立,冲破了长期占统治地位的儒家美学规范,把艺术审美从伦理教化的附庸地位中解放出来,使之真正回归到自身的规律、特性之中。在禅宗美学的理论影响下,艺术审美的特征问题,才越来越引起人们的普遍重视。

禅宗具有强烈的破坏意识与创新精神,因此常被人视为佛教的异端。它宣称“唯我独尊”,因为自性即佛性,众生皆有佛性。一切外在的偶像,一切佛经教义,一切修行规范,不仅与真如佛性相去甚远,而且妨碍人们去顿悟无所不在、无法言喻的佛性,让人自性迷妄,因此,禅宗提出“超佛越祖”、“呵佛骂祖”,甚至喊出“逢佛杀佛,逢祖杀祖,……始得解脱。”的淋漓快语。这种破坏意识与创新精神同绝对自由境界的追求是密不可分的。禅宗无视保守主义、形式主义、公式主义,即任何约束和限制的东西。禅宗思想放荡不羁,无视一切偶像,有冲击一切外在文明枷锁的狂禅味道,接近于道家却超过了道家,它对传统文化的保守稳固状态构成了强有力的冲撞,对艺术上突破传统、追求新变也产生了重大影响。历史上许多激进的思想家、艺术家如李贽、朱耷、谭嗣同等人,都在禅宗里汲取怀疑一切、追求绝对自由的破坏意识与创新精神,这在中国文化史上无疑具有特殊的积极意义。

尽管禅宗美学在中国美学史上具有一定积极意义,它使中国古典美学进一步走向了成熟,但是,它的宗教神秘主义色彩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应充分看到它所产生的消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