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歌儿《我有大棒,她没有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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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歌儿《我有大棒,她没有玻璃心》

吴君这人有点拽。我也这么认为。只有深入了解了她,才会把这种拽当成优点。那是由于良性自卑和不曲意逢迎的小傲骄造成的拧巴。

认识吴君快二十年了,我从来没听她夸过自己的哪个作品好,最多是个战战兢兢的“还行”。她时常会拿刚完成的作品叫我指点一下,我痛批这种行为是典型的没自信。不知不觉,我成为经常“指点”她的人。作家一般都自恋兼玻璃心,批评大于或约等于表扬时,难免把关系搞得冰冻半尺。对别人,我的批评总是胡萝卜加大棒式的,但通常对方只要胡萝卜,大棒抡得不妥当,可能就把关系搞得冰冻半尺。只有吴君是十几年如一日地求批评,似乎长着一颗防弹玻璃心,我每次看完她的小说,都会提一大堆凶狠的意见,从不考虑加胡萝卜。她从无不悦,只有诚恳和虚心,至于有没改正是另外一回事,但是意见是听了。我离开教育工作多年,但好为人师的病根还在,遇到这样虚心求教者,心里挺受用的。将近二十年过去,她从一个愁发表的文学小白到现在的名家,我的批评依然凶狠,但话风有时会突转成这样式儿的:

我:你那什么什么小说后来怎么改的?

吴:这样这样……你觉得如何?

我:啥呀这是?

吴:你觉得不好是吧?(小声地)

我:我认为,应该这样这样……

吴:哦,对对,的确比我的好。但改不了了,杂志要用了。

我:哪个杂志?

吴:人民文学。

我:……喂喂!信号不好,聊到这儿吧!

有时,她的小说被某杂志给毙了,她也会叽叽歪歪好几天,感觉心灰意冷暗无天日怀里抱冰,连再写下去的愿望也被破坏了。原来她也是在乎,只是她的抗打击能力更强。心情修复之后,又能继续作战了。

我和吴君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闺蜜,直到现在,她个人的事我一概不知,我家里的情况她也一概不了解。这样相处,反倒彼此自在,不累。那年,她到鲁院学习,在北京住了三个多月,我竟没照面,连借口都懒得编,直接告诉她不想见人。虽然她对此无半点责备,但过后自己想想都觉得相当过分。她充分体谅一个写作者突如其来的自闭和中年老阿姨只争朝夕的懒惰。遇见这样包容我的人,不收留作朋友真都不好意思!

和我一样,她也是个路痴。有一次在外地参加笔会,晚上,我们俩要去一个地方与同伴们汇合,出宾馆门走了不到十几分钟就迷路了,只好叫了兩辆摩的带我们去。当摩的行驶到一条荒僻的小路,后面突然冲过来六七辆摩的,司机们用我们听不懂的方言说着什么,感觉有被卖到偏远山区做苦力的趋势。脑补了一下月黑风高,我俩紧张互望,她大声说:“咱俩别散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后来,每到一个地方,我俩总要唠唠叨叨地提醒对方:“可别再走丢了。”

文学之路是漫长而孤寂的,不知有多少人在半路上就调头转向他方。有个同道人相伴,在你走不下去或不知所向时,给你打气,向你呐喊:“别跟我走散了!”这样的关系反而比交换日常隐私来得更加深刻。无须亲密,但求共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