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轺日夜自西东——张云仙剪纸作品《丝路故事》欣赏
星轺日夜自西东——张云仙剪纸作品《丝路故事》欣赏
◎张树彬
2018年第三期《宁夏工作研究》刊物的封底,刊登了一祯张云仙的剪纸作品《丝路故事》缩影。作品原件是由880 mm×1239 mm的整张彩纸而剪成的大型剪纸作品,画面气势磅礴,构图新颖,内容丰富,工艺精湛,不失为大家之作。
剪纸,民间又称之为“窗花”。在古代社会,有钱人家住漂亮的豪宅,每逢新年便张灯结彩,张贴年画,渲染喜庆气氛。然而劳苦大众生活贫困,不仅住房简陋,也买不起年画,更谈不上张灯结彩。但劳动人民也向往美好的生活,也有追求节日喜庆的需要,于是就用最廉价的材料剪出一些花红柳绿的图案贴在窗户上,以彰显喜庆的节日气氛,这就产生了窗花。剪纸的制作工具简单,且材料价值低廉,一把剪刀一张纸足矣。然而剪纸作品的内容却十分丰富,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山水人物、民间故事……各种各样的情景用剪纸表现出来,情趣横生,深受人们青睐,所以能广泛流传,甚至成为一种民间传统文化现象,盛传千年不衰。
传统的剪纸尺幅一般较小。因窗花是贴在窗户上渲染喜庆气氛的,而旧时劳动人民家庭的窗户一般都比较简陋,大多是方格式的贴纸窗户,窗棂格的大小一般是二寸五分至三寸左右见方,所以窗花尺幅的大小主要以能贴进窗格为宜,一般都不会超过窗格大小。正因如此,旧时的“剪纸娘”往往是将自己的“花样”夹在一本32开大小的书籍里,予以收藏保存。
传统的窗花尺幅小,所以容纳的内容就少,构图比较简单,常常是“一花一物”“一花一景”“一花一事”,构图不会很繁杂。当今时代,民间已没有了传统方格贴纸的窗户,剪纸作为窗花的功用已基本消失,而是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艺术被传承下来,作为艺术品供人们欣赏和收藏。剪纸艺人们打破剪纸尺幅小、画面单一、内容少的传统,创新地剪出尺幅大、画面内容丰富的作品。《丝路故事》正是这样的作品。
剪纸是文化艺术,自然要同其他文化艺术一样,坚持为人民服务和为社会主义服务。张云仙的作品《丝路故事》坚持“二为”方向,宣扬“一带一路”思想文化,政治思想站位高,宣传正能量的思想性强,图案构思独具匠心,剪纸技艺精湛,是不可多得的剪纸佳品。
窗花是“花”,是“画”,自然属于美术作品的范畴,欣赏和评判剪纸作品的优劣,首先要看作品图案所表达的内容。张云仙《丝路故事》左上方竖剪出的“丝路故事”四个大字,直接点明了作品的主题,这是一般剪纸作品所少见的。用剪刀写文字,本身就是在作画,这种“画中有文,文中见画”使作品的主题一目了然,仅此便值得点赞。更为独到的是在作品中部偏左的位置又剪出唐代诗人张籍七言诗《凉州词三首》(其一)的前四句:“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这四句诗描写的是丝绸之路上的情景,引用得恰到好处,传承了国画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传统艺术手法。把剪纸艺术和国画艺术的表现形式结合在一起,而且都反映丝绸之路上的情景,诗与剪纸的主题配合得天衣无缝,可看作是作者匠心独运的传神之“剪”。
张云仙的作品画面,把“丝路故事”放在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上,犹如一条丝绸飘带,十分巧妙地把历史人物故事放在“路”上展开。这个设计独具匠心,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在这条“路”上,作者竟然剪出约四十个装束不同、情态各异的人物,用剪刀讲述了丝绸之路上的众多故事,内容极其丰富,引人入胜。不用解说,我们由上而下欣赏作品画面,就能品读出作品所反映的一个又一个民间和历史故事。
剪纸作品《丝路故事》整体画面借用了瓷器绘画中的“开光”艺术手法,以多种纹饰“锦地”,以典型故事“开光”,形成满地锦纹的“锦地开光”画面。无论是“锦地”,还是“开光”,处处都展示着“丝路故事”的主题。把剪纸艺术同瓷绘艺术结合在一起,是这幅作品又一大亮点。
先说“锦地”。画面最上端是祥云缭绕的敦煌飞天图案,把敦煌飞天的姿态剪得形象逼真,与敦煌石窟壁画的飞天图案无二;接下来一行云端高飞的鸿雁,栩栩如生,极具动感,好像跋涉在丝绸之路上的“征人”望断高天淡云的情景,想到了春去秋来归心似箭的凄苦之情。“锦地”画丰富多彩,有花卉,有鸟虫,有草木,更有甚者,在“锦地”纹饰中还嵌出了“远古蚕娘养蚕织锦”“琵琶落雁”“盖碗茶杯盏”等民间故事和茶马古道文化的画面,内容已经是很丰富了。也许一般的艺人能“剪”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然而张云仙的剪纸作品《丝路故事》,到了这一步只是完成了铺垫,好“戏”还没开场。真正的重头“戏”,是在开光部分。
开光是瓷器绘画中在“铺地”的图案中,用边线构出空白的区域,在此处画上主题画的技法。开光有二开光、四开光等。张云仙在作品《丝路故事》用到了二开光。然而,两处开光的边线又迥然不同。之一是用以丝绸飘带样弯曲的“路”作边框,在“路”上剪出各色各样“一连串”的人物故事,形成开光。之二是用圆弧状的边线框,在框内画(剪)出丝绸之路上最典型的故事,形成开光。
开光之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昭君出塞”的图案,这是我们在绘画作品中经常能看到的画面,所以一眼便能认出。“一眼便能认出”,说明剪纸艺术惟妙惟肖,炉火纯青。因为用剪刀作画比起用笔作画,其难度不知几何,能与用笔作画形似就已经很不错了,能达到与笔所作之画的惟妙惟肖,简直是鬼斧神工。
“昭君出塞”是发生在丝绸之路上最早的公主和亲的历史事件,这样的画面,会使人们浮想联翩,自然不难想到发生在丝绸之路上的“弘化公主与吐谷浑王和亲”故事(发生在宁夏境内的故事)、 “文成公主与吐蕃和亲”故事(丝绸之路上最具盛名的故事)等,不仅让我们欣赏画作,同时也在回顾历史。这就是剪纸作品《丝路故事》彰显出来的神奇般的魅力,说明作者在选取故事之时,就已经成竹在胸,为表达主题做出了最佳选择,怎能不令人拍案叫绝。
在“路”上,还有逶迤的驼队、奔驰的车马、匆忙的行人等,且众多的人物服饰不同,情态各异。“此时无声胜有声”,虽然这里听不到朗朗的解说词,却能让人们油然联想到“张骞通西域”“郑和下西洋”等丝绸之路上的一系列历史故事,生动传神,活灵活现。
各路人物,众多故事,汇聚于“丝绸之路”之上,熙来攘往,热闹繁忙,使我们油然联想到明代蕃镇宁夏的靖庆王朱栴曾写下的一首诗——《石沟驿》。诗是这样写的:“山围城廓野烟中,亭馆萧然对晚风。山下红尘是非路,星轺日夜自西东。”石沟城,是地处211国道吴忠至惠安堡段上的石沟驿古城,这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一处驿站。诗中“山下是非红尘路”一句中的“是非路”,是在说“是路不是路”。由于路上往来行人众多,常常形成“堵车”。有的车马为避开“堵车”,只好撇开道路驱车在道路两旁“非路”的荒地上驰行。“是路”也好,“非路”也好,由于车马行人众多,会踏起滚滚的尘土(“红尘”); “星轺日夜自西东”一句的“星轺”,本指“使者所乘坐的车辆”,这里是指往来东西的路上行人。作品《丝路故事》的画面中“锦地”上的行人和开光的“路”上行人,正展现出了“是非红尘路”的丝绸之路上,官方的使者、民间的商旅、云游的僧侣等东来西往,日夜奔忙的情景。诗中的情景,正好和剪纸作品《丝路故事》画中的情景如出一辙。也许《丝路故事》的作者并没有读过朱栴的这首诗,但他们的作品却不谋而合地表现出同一情景,以常规之见,这叫作“英雄所见略同”;从艺术家的角度看,这叫作“心有灵犀一点通”。
其二是弧形边框之下以“留白”的形式剪出“郑和下西洋”故事作为开光。这处开光同样能让人一眼“认”出画面上的故事。“郑和下西洋”是丝绸之路上最典型的历史事件。通过“郑和下西洋”这样的丝绸之路故事,同样能令人联想到“张骞通西域”等其他历史事件和故事,这就是作品引人入胜的地方。
开光之二故事单一,但同样能让人们一眼认出,可见作者的剪纸功夫了得,能把用笔才能画出的图景,用刀“剪”出来,而且惟妙惟肖。
《丝路故事》将众多的历史事件、民间故事,信手拈来集中在同一主题之下,用一幅剪纸表达了出来。能剪出如此作品,除了需要巧夺天工的剪纸技艺,还需要具备深厚的文学造诣和文化素养,且具较高的政治思想境界,绝非一般剪纸艺人所能为。张云仙是一位中学高级教师,出生在有文化传承的家庭,自幼受到文学和艺术的熏陶,所以自身有较好的文学、艺术造诣。他又是自治区级剪纸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其剪纸事迹早已见诸报端,作品多次获各类奖项,在海内外小有名气。她能够剪出《丝路故事》这样非同凡响的作品,是在情理之中的。
剪纸作品《丝路故事》尺幅的设计,也显示了作者非同一般的匠心。作为内容丰富,题材重大的剪纸作品,当然是会采用大尺幅的创作。尤其是“丝绸之路”这样的题材,一般剪纸艺人可能会设计用长卷来表现,因长卷更容易体现出丝路的“漫长”。然而张云仙的创作却是不落窠臼,采用了一整张纸的尺幅来创作,使得作品构思极其独特。其好处至少有三个方面。
其一是整张纸的规格是按黄金分割法的比例,更符合人们的审美视觉,所以无形中就给作品加分了。
其二是如此规格尺幅作品,用“丝绸飘带”的形式表现“路”,暗合了“一带一路”的寓意,这是用长卷所难以表达的效果。
其三是如此规格尺幅的作品利于欣赏和收藏。前面说过,当今的剪纸作品的主要功用已不是作为窗花,而是同书法、绘画作品一样成为供人们欣赏和收藏的艺术作品。书法、绘画之类的艺术品最好的收藏和欣赏方式是制作成中堂画挂在客厅墙上。若从欣赏的角度讲,既能供自己随时欣赏,又可供家中来客欣赏品评。此外,中堂画还是庭堂重要的装饰品,能让厅室斯文儒雅,高端大气。若从收藏的角度看,纸质艺术品藏在箱柜之中易发霉、遭虫蛀、折压损坏,而制作为中堂画挂于室内,不折、不压、不蛀,又是全家人在看护,不易丢失,所以是喜爱书画艺术品文人雅士最常用的收藏方式。张云仙剪纸艺术作品完全可以和书法、绘画艺术作品相媲美,而整张纸的尺幅剪纸作品,正适合装裱成中堂画。爱好剪纸艺术的有识之士,得一幅《丝路故事》中堂画置于家中客厅墙壁之上,自会室雅人和,蓬荜生辉。
《丝路故事》是张云仙众多剪纸佳作之一,也是笔者所见最为成功的力作。本文只为抛砖引玉,希望唤起更多的有识之士来评介剪纸作品,让这一艺术奇葩能与书法、绘画艺术比翼齐飞。也希望张云仙的剪纸日臻完美,留下更多值得人们收藏的传世作品。
张树彬,中学高级教师,已退休。业余从事地方历史文化和地方党史等研究,出版《红旗漫卷西风》《地方文化探微》《马鸿逵传》《戎马书生马福祥》等书籍多部,参与或独立完成各类志书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