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鸿《雁殇》
眼看着天黑透了,秀兰才进了大国在苇塘边的小屋。
大国抱住秀兰就想啃,秀兰用力推开大国,急三火四地找我有啥事?
当然是好事了!大国有些神秘地说。
秀兰撇撇嘴,有别的女人看上你了?
那可多了,不过,我就等你一个。大国边说边揭开锅盖,一股香气立刻在屋里弥漫开来。
秀兰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看了看锅里,这是什么肉,咋这么香?
野,野鸭子肉。大国犹豫了一下,我是看你身体不太好,专门逮了给你补身子的。
秀兰张大了眼睛,村长说野鸭子是受国家保护的,可别因为这个摊上事。
这是我偷摸逮的,没人知道。大国说,为了逮它,我遭老罪了。在塘边踅摸了好几天,最后挖了个大坑。昨晚在坑里冻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得手。
难为你的这片心了。我的身体没啥事,已经好多了,以后可不能再逮野鸭子了。秀兰感激地看着大国,还有那群今天挪到河北边的大雁,回家过冬在咱这歇脚,你也千万不能逮啊!
我保证不逮。大国的脸红了一下,急忙拉住秀兰的手,干脆,明天我就找人提亲,咱俩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秀兰说,再等两个月吧,等我给男人烧完周年。
大国使劲儿点点头。
秀兰说,这一年来,多亏了你的关心和体贴,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这孤单栖惶的日子能不能熬下去。
别说这些了,这不熬过来了嘛!大国摆了摆手,有我,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吃了几块肉,秀兰说,这肉一点儿也不腥,怎么有点儿像鹅肉啊?
是有点儿像。大国愣了一下,我也是第一次吃,还好吃吧?
秀兰咂摸了几下嘴,是挺好吃。
那也不如你好吃。大国说完,轻轻扳过秀兰的肩头,刚想把脸贴过去,突然发现一个巨大的阴影飘落到了屋外的窗台上。
他吃了一惊,仔细一看,见窗台上落着的,是一只大雁。灰褐色的身子,细长的双腿,脖子上散落着许多白色的斑点。它的身子紧紧贴着窗玻璃,一双溜圆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极亮。
秀兰惊恐地看着窗户,一下子抱紧了大国。
大国说,别怕,我马上把它撵走。
大国刚推开门,那只大雁便叫着飞走了。大国回到屋里刚坐下,那只大雁又叫著飞了回来。
折腾了几次,秀兰撂下筷子要走。
大国沮丧地看着秀兰。
你逮的根本不是野鸭子,是大雁啊!秀兰的眼里泛出了泪光,大雁都是成双成对的,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大国的嘴唇动了动,嗫嚅着,我,我这也都是为了你啊!
秀兰不停地摇着头。
送秀兰回去的路上,那只大雁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远远地跟着两人,不停地“嘎嘎”叫着。这凄厉的叫声,在夜里听起来是那样的悲痛、绝望。一向胆大的大国有些害怕起来,见秀兰关好屋门,便小跑着回到家里,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了起来。
接连许多天,那只大雁白天找不到踪影,晚上则又幽灵似的出现在大国的小屋附近,整夜整夜地哀叫。
一场小雪过后,挪到河北边的那群大雁,终于排着整齐的队形南飞了。同往年南飞的时间相比,今年整整晚了半个月。
大国长长地松了口气,布满愁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可万万没想到,晚上秀兰来时,窗外又响起了那只大雁的鸣叫。
秀兰问,雁群不是走了吗?
大国支吾着说,是走了,可能,那只没走吧!
秀兰叹了口气,你当初真不该……是咱俩害了一对大雁啊!
大国低下头,好半天没吭声。
秀兰的眼里蓄满了泪,有些哽咽地说,提亲的事,我想,我想还是再等等吧!
大国一愣,为啥,难不成又相中别人了?
没,没有。秀兰擦了擦眼泪,看着这只落单的大雁,我想起死去的男人了……
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又一场大雪过后,天越发地冷了起来。
大国清晨起来,扫了扫院里的雪,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没能听到那只大雁的叫声。
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猛地扔下扫帚,跑进了苇塘。当他抱着那只冻僵的大雁回到院里时,正碰上满脸惊喜的村长。
村长说,把这只大雁给我吧。
大国盯着村长,你要它干啥?
招待上边的领导啊!这纯野生的大雁,稀罕着呢!村长说,我也不白要,掏钱买,五百行不行?
大国不吭声。
八百?见大国一个劲儿摇头,村长咬了咬牙,一千!
大国一下子跳起来,咬牙切齿地骂,谁敢打大雁的主意,我跟他没完!
村长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国,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