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谣曲(组诗)》
此刻是慢慢暗下来的夜。是墙上挂钟的响
如墨的树在后退,不能再退了。后面是深渊
灰鹡鸰和三道眉草鹀也都安靜下来
它们不会在夜里暴露自己。只有蝉和蛙
一呼一应,比声调。不顾危险已经来临
玄衣人在夜间行走,他戴着黑色面具
你无法看清他的脸,他也不告诉你要去哪里
消失已久的人还在疾走,走不出夜的边界
你拉不住他瘦弱的手,无法指出晨曦在哪里
盲人按摩师技法娴熟。你是第几节骨椎在痛
他内心清澈,安放一池山泉水
他眼中的黑早已溃不成军,隐于江湖
他知道萱草和金链花已经开了
都鲜艳无比,都可入药
此刻是慢慢暗下来的夜。墙在听挂钟的响
而你在读特朗斯特罗姆的《四种脾气》
“窗外,两堆积雪像冬天遗忘的手套”
秘密她睡得那么沉,沉到梦里
就像你当初的模样。总是无法遗忘
总是在忏悔,沿着河岸走
遗弃的墙上长出鸟鸣和荒草
你还滞留在那个秋天
在迷宫里蒙住双眼
群鹿在更远的森林里哀鸣
格桑花开出白的、深红和粉红的花来
是不是春天已经来了
没有人可以告诉你
斜坡已被你倾泻,那黄昏的夕光
“在你太多来临和太多离去之间,颤动着一些时日”
你不再说出细雨,夜行的蝙蝠和山丘
锦葵“视尔如荍,贻我握椒”
你在《陈风·东门之枌》里遇见了它
你在清晨玩味,似懂非懂
你决定把椒移走,只留下荍
再从书中吹落一粒荍的种子
种子已在火中爆裂
你学农艺师傅把它埋在腐叶土的下面
它慢慢会发芽长出枝干
长出似肾形的叶子
再开出如葵一样紫红色的花来
锦瑟年华都去了哪里啊
你在中年,在初春
突然喊了一声,锦葵
其实更像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薄暮母亲种在窗下的丝瓜,藤蔓还在往上爬
还不打算开花。阔大的叶子想说些啥
再坚持一下?你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仿佛又看见去年满架的黄花
和垂落的大小不一的丝瓜
有些来不及摘下,老在了黄昏
暑热终于减了几分,在一场雨过后
你很容易就安静下来
你在捧读耶麦的《春花的葬礼》
读到蓝丁香、蜀葵和花楸
哦,你的手指也有清凉
这是星期六的下午时光
不远处的琴房飘出一首曲子
疑是女儿曾经弹过的钢琴练习曲
仿佛又看到她掉落在琴键上的泪滴
她终于还是放弃,是在薄暮
你曾经为一个人枯坐,也是在薄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