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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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诗歌

纯诗歌

该术语系一个约定俗成的而不是描绘性的概念,因为它所规定的不是一个诗歌的实体,而是诗歌在理论上可望达到的一种理想境界。凡是力图把一个或数个特点作为基本特点孤立起来,并进而把其他被视为非基本特点的材料统统排除在外的理论,均可称之为纯诗歌学说。从广义上讲,它适用于广阔的历史范围内各种不同观点,例如锡德尼对悲喜剧的苛评和18世纪追求“卓越”的思想。而在狭义上,该术语则指“纯粹诗歌”(La Poesie pure)。这一概念出自埃德加·爱伦·坡的学说,是由法国象征主义诗人波德莱尔、马拉梅和瓦莱里提出,并在19世纪末叶和20世纪初期得到广泛传播的。从这种意义上讲,“纯”就等于绝对,和绝对音乐类似。这种类比的意义在于象征主义诗人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受到诗歌与音乐之间关系的影响。

坡的这一学说最初是他在《诗歌原理》一文中阐明的。坡认为诗歌的基本性质是抒情性,其特点在于强烈的感染力。在效果上,诗歌与音乐实际上是相同的。由于强烈感染的持续时间受到心理条件的限制,所以坡得出严格的结论,认为“长诗”难以为诗,这个名称本身就是矛盾的。他主张凡是不能激发强烈感染效果的段落,都不应包括在诗歌范围之内。诗歌被完全视为一种美学现象,它与智力和道德无关。智力和道德的产物是思想的激情,它们属于散文的范畴;它们在诗歌中的出现必然有损于诗歌的效果。

象征主义者力求在诗歌中获得音乐的效果。在这方面他们是坡的门徒,全心全意信奉他的主张。但是在阐述坡的理论时,他们比坡更加深入地看到语言的问题。纯诗歌的学说之所以与当代理论有关,这几乎完全在于它注重语言的象征性特点。波德莱尔重复了坡的思想:诗歌的目标和其原则有着相同的性质,除了它自身之外,诗歌不应考虑任何其他东西。从一般意义上看,这个说法似乎就是对“为艺术而艺术”观点的肯定,但是它在创作技术上却具有十分深远的意义。象征主义者的目的在于,通过将语言的语义特征减少到最低程度,通过利用词汇的语音特征及其联想效果,而使诗作本身成为一种独立的存在。

但准确地说,整个象征主义运动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目标。波德莱尔认为诗歌语言的独立性不是完全的,因为词义最终还是要涉及与某种现实的“对应关系”。在提到纯诗歌能够达到的“崇高美”时,坡暗示语言的音乐感可能产生玄学意义或神秘主义意义。阿贝·布雷蒙直截了当地主张纯诗歌具有一种神秘的价值,他认为纯诗歌与诗歌中具有的原始符咒成分密切相关。马拉梅和瓦莱里对诗歌的含意持更加谨慎的态度。他们的探讨局限于语言的技术问题。马拉梅的一些观点是专为诗人提出的,对于外行来讲它们往往模糊不清。他关于纯诗歌的概念是一种绝对的观念,是诗歌在语言上完全达到独立存在的境界,主张让诗歌中的词汇本身能够主动表示意义,从而使词汇从诗人有意识的修辞手法中解放出来。马拉梅对传统意义上的题材兴趣不大,他所关注的是诗歌创作的媒体。

瓦莱里继续发展了这个观点,使之达到了顶点。他认为,作诗的过程比诗歌本身更有意义。瓦莱里对纯诗歌学说的贡献集中在诗歌用语的一个难点,即声音和意义之间的关系上。他在最初阐述纯诗歌的定义时就指出,所谓纯诗歌就是排除了一切东西而仅存其实质的诗歌。他重复了坡对史诗以及对诗的教育动机的抨击。瓦莱里承认象征主义诗人受益于瓦格纳。纯诗歌的目的就在于从语言中得到和音乐对神经系统产生的作用相类似的效果。他的这个观点曾引起很大的争论。瓦莱里虽然没有放弃这一原则,但后来却又否认他曾鼓吹字面意义上的纯诗歌。在他看来,纯诗歌代表了一种理论上的目标,一种很难达到的理想,这是因为人们必须考虑到语言的性质。在语言中,声音和意义、声音的响亮度和思想的强弱形成一个整体,如同躯体和灵魂一样互相依存,不可分离。

坡的思想对英美等国的批评家和诗人产生的直接影响不大。纯诗歌的观点主要是从法国输入这些国家的。乔治·莫尔在20世纪20年代出版了一部题为《纯诗歌》的诗选。莫尔虽然吸收了象征主义的观点,但是他关于纯诗歌的见解实际上可以上溯到一种更早的传统,即高蹈派诗歌(见“高蹈派”)。虽然他没有忽视语言的音乐成分,但他并不视其为首要因素。他强调的是题材。莫尔最厌恶的是抽象的思想和对诗人人格的侵犯。纯诗歌是在最大程度上达到具体和客观的诗歌。

可以把意象主义视为纯诗歌的一种类型,尽管意象主义的理论本身并未使用这个术语,而且它与象征主义的目标也有所区别。意象主义主张放弃押韵和音律,但仍同意保留语言的音乐性。坡和象征主义者对诗歌具有的模糊性和联想性特征,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这些特征有助于达到纯诗歌的境界。而意象主义者则与此相反,他们主张在表达具体意象时,要有最大的精确性。意象主义理论可以包括在纯诗歌的广义范畴之内,因为它把诗歌的实质置于惟一的特点,即具体意象之中,并认为诗歌的其他特点都是多余的。

正如罗伯特·潘·华伦在《纯与不纯的诗歌》中所指出的,纯诗歌的理论在实践上难以站得住脚。但T·S·艾略特却视之为上一世纪诗歌美学中最有意义和最有创见的发展。他发现纯诗歌对诗歌媒体的强调和对内容的漠视,恰恰显示了现代的特点。但他认为纯诗歌到瓦莱里已告结束,它对当代诗人已不可能再有指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