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六朝散文·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原文鉴赏
《汉魏六朝散文·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原文鉴赏
夫文章者,原出《五经》。诏、命、策、檄,生于《书》者也1;序、述、论、议、生于《易》者也2;歌、咏、赋、颂,生于《诗》者也3;祭、祀、哀、诔,生于《礼》者也4;书、奏、箴、铭,生于《春秋》者也5。朝廷宪章,军旅誓诰6,敷显仁义,发明功德,牧民建国7,施用多途。至于陶冶性灵,从容讽谏8,入其滋味,亦乐事也9,行有余力,则可习之。然而自古文人,多陷轻薄10;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11;宋玉体貌容冶,见遇俳优12;东方曼倩,滑稽不雅13;司马长卿,窃资无操14。王褒过章《僮约》15,杨雄德败《美新》16,李陵降辱夷虏17,刘歆反覆莽世18,傅毅党附权门19,班固盗窃父史20,赵元叔抗竦过度21,冯敬通浮华摈压22,马季长侫媚获诮23,蔡伯喈同恶受诛24,吴质诋忤乡里25,曹植悖慢犯法26,杜笃乞假无厌27,路粹隘狭已甚28,陈琳实号粗疏29,繁钦性无检格30,刘桢屈强输作31,王粲率躁见嫌32。孔融、弥衡,诞傲致殒33,杨修、丁廙,扇动取毙34,阮籍无礼败俗35,稽康凌物凶终36,傅玄忿斗免官37,孙楚矜夸凌上38,陆机犯顺履险39,潘岳干没取危40,颜延年负气推黜41,谢灵运空疏乱纪42,王元长凶贼自诒43,谢玄晕侮慢见及44。凡此诸人,皆其翘秀者45,不能悉记,大较如此46。至于帝王,亦或未免。自昔天子而有才华者,唯汉武、魏太祖,文帝、明帝、宋孝武帝47,皆负世议,非懿德之君也48。自子游、子夏、荀况、孟轲、枚乘、贾谊、苏武、张衡、左思之俦49,有盛名而免过患者,时复闻之,但其损败居多耳50。每尝思之,原其所积51,文章之体,标举兴会52,发引性灵,使人矜伐53,故忽于持操,果于进取54。今世文士,此患弥切,一事惬当,一句清巧55,神厉九霄,志凌千载56,自吟自赏,不觉更有傍人。加以砂砾所伤,惨于矛戟,讽刺之祸,速乎风尘。深宜防虑,以保元吉57。
学问有利纯,文章有巧拙;钝学累功,不妨精熟;拙文研想,终归蚩鄙。但成学士,自足为人;必乏天才,勿强操笔。吾见世人,至无才思, 自谓清华58,流布丑拙,亦以众矣59。江南号为“詅痴符”60。近在并州61,有一士族,好为可笑诗赋,誂撆邢、魏诸公62,众共嘲弄,虚相赞说,便击牛酾酒63,招延声誉。其妻明鉴妇人也,泣而谏之,此人叹曰:“才华不为妻子所难容,何况行路64。”至死不觉。自见之谓明,此诚难也。
学为文章,先谋亲友,得其评裁,知可施行65,然后出手,慎勿师心自任66,取笑旁人也。自古执笔为文者,何可胜言,然至于宏丽精华,不过数十篇耳67。但使不失体裁,辞意可观,便称才士。要须动俗盖世,亦俟河之清耳68。
不屈二姓,夷、齐之节也69;何事非君,伊、箕之义也70。自春秋以来,家有奔亡,国有吞灭,君臣固无常分矣71;然而君子之交绝无恶声72,一旦屈膝而事人,岂可以存亡而改虑?陈孔璋居袁裁书,则呼操为豺狼73,在魏制檄,则目绍为蛇虺74。在时君所命,不得自专75,然亦文人之巨患也,当务从容消息之76。
或问扬雄曰:“吾子少而好赋?”雄曰:“然。童子雕虫篆刻,壮夫不为也。”余窃非之曰:虞舜歌《南风》之诗77,周公作《鸱鸮》之咏78,吉甫,史克《雅》、《颂》之美者79,未闻皆在幼年累德也。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自卫返鲁,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大明孝道,引《诗》证之80。扬雄安敢忽之也?若论“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81”,但知变之而已,又未知雄自为壮夫何如也?
……
凡为文章,犹人乘骐骥82,虽有逸气,当以衔勒制之83,勿使流乱轨躅,放意填坑岸也84。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膂85,气调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丽为冠冕86。今世相承,趋未弃本,率多浮艳,辞与理竞,辞胜而理伏;事与才争,事繁而才损87。放逸者流宕而忘归88,穿凿者补缀而不足89。时俗如此,安能独违,但务去泰去甚耳。必有盛才重誉,改革体裁者,实吾所希。
古人之文,宏材逸气,体度风格,去今实远,但辑缀疏朴,未为密致耳90。今世音律谐靡,章句偶对91,讳避精详92,贤于往昔多矣。宜以古之制裁为本,今辞调为末,并须两存,不可偏弃也。
【注释】 1诏、命、策:三种文体,用于皇帝的召命文告。檄:也是一种文体,用于讨伐。2序、述、议、论:古代的四种文体。3歌、咏:古代的两种文体,今可单称为诗。4祭、祀、哀、诔:古代的四种文体。5书、奏、箴、铭:古代的四种文体。6宪章:典章律令。誓:誓言。诰:古代训令式的文章。7牧民:管理百姓。8性灵:性情心灵。讽谏:以委婉之词间接地劝说。9滋味:意味。10轻薄:不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举动。11屈原:战国时楚国文学家。显暴君过:屈原在《离骚》中对楚王有所讽刺和批评。12宋玉:战国时楚国文学家。容冶:漂亮。13东方曼倩:东方朔,字曼倩,汉武帝时人,以幽默滑稽闻名。14司马长卿:司马相如,字长卿,西汉时期的大辞赋家。窃资:指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起迫使卓王孙分财产给他们。15王褒:字子渊,西汉文学家。《僮约》是他写的一篇文章,其中讲到他去一寡妇家之事,这在古代守礼法者看来是一过失。16扬雄:字子云,西汉末的文学家和学者。《美新》:即《剧秦美新》,此作为扬雄所为,主旨在于赞颂王莽新朝。17李陵:西汉时大将,因战败无路而降匈奴。夷虏:在此指匈奴。18刘歆:西汉时期大学者,起初支持王莽,后又反莽,最终被迫自杀。19傅毅:东汉文学家,曾作过外戚大将军窦宪的司马。20班固:东汉时期著名史学家和文学家。盗窃父史:班固的《汉书》是在其父班彪的史稿的基础而写成的,严之推认为这是盗窃。21赵元叔:赵壹,字元叔,东汉文学家。抗竦:高傲自持。22冯敬通:冯衍,字敬通,东汉文学家。摈压:压制。23马季长:马融,字季长,东汉文学家和学者。詅媚:谄媚。获诮:遭到讥讽。24蔡伯喈:蔡邕字伯喈,东汉文学家和学者。同恶爱诛:蔡邕曾被董卓任用,王允诛董卓,蔡邕为之叹息,被治罪,后死狱中。25吴质:三国时曹魏文学家。诋忤:相处不好而出恶言。26曹植:曹操之子,诗文极受古人推崇。曹植曾因醉酒违法被贬爵。27杜笃:东汉文学家,曾和当地县令往来,多次以私事相求。28路粹:东汉末文学家。隘狭:气量狭小。29陈琳:曹魏文学家。粗疏:粗率少约束。30繁钦:曹魏文学家。检格:法式。31刘桢:“建安七子”之一,以诗闻名。输作:被罚去干活。32王粲:“建安七子”之一,是很有才艺的文学家。率躁:轻率不沉稳。33孔融、弥衡:都是东汉末年的文学家。二人都因恃才傲物、狂放不羁而被当权者杀害。34杨修、丁廙:曹魏时期的文学家,二人与曹植关系甚密,并想帮助曹植争取太子之位,最后分别被曹操、曹丕所杀。35阮籍:“竹林七贤”之一,诗、文都很有名。无礼败俗:蔑视礼教习俗。36嵇康:“竹林七贤”之一,在当时与阮籍齐名。凌物:高傲无视权贵。凶终:被人残害,死于非命。37傅玄:西晋时期文学家。忿斗免官:傅玄因与人争喧而免官。38孙楚:西晋时期文学家。矜夸凌上:以才气自负而不把上司放在心中。39陆机:西晋时期文学家。履险:走上凶险之路。40潘岳:西晋时期文学家。干没:追逐名利。取危:指被人杀害。41颜延年:颜延之,字延年,南朝刘宋文学家。负气:负其才气。推黜:被贬官。42谢灵运:刘宋文学家。乱纪:败乱法纪。43王元长:王融,字元长,南齐文学家。凶贼自诒;参与谋反而自取恶果。44谢玄晕:谢眺,字玄晕,南齐文学家。侮慢:轻视。见及:这里指被人陷害。45翘秀:高于一般、杰出。46大较:大略。47汉武:汉武帝。魏太祖:即魏武帝曹植。文帝、明帝:指魏文帝曹丕和魏明帝曹睿。宋孝武帝:刘宋孝武帝刘骏。48懿德:美德。49子游、子夏:是孔子的两个著名弟子。荀况、孟轲:荀子名况;孟子名轲。枚乘、贾谊、苏武:都是西汉人。张衡:东汉文学家和科学家。左思:西晋文学家。50损败:损命败身。51原其所积:源于其所作所为。52标举:高超。兴会:兴致。53发引性灵:触动引导人的性情心灵。矜伐:夸耀自己的才能。54持操:品行操守。果于:敢于。55事:在此指用事用典。清巧:新奇巧妙。56厉:上。九霄:天上极高处。凌:跨越。57元吉:本意为大福,在此指身名。58才思:才气文思。清华:清新华美。59丑拙:丑陋笨拙。60“詅痴符”:古代俗语,指没有才学而好自夸之人。詅是叫卖,詅痴即叫卖痴愚。61并州:地名,今属山西省太原市。62邢、魏:指邢邵与魏收,均是北齐著名文人。誂撆:嘲讽。63击牛:杀牛宴客。酾:斟酒。64行路:行路之人,指与自己不相干之人。65评裁:评断。施行:在此指把所作诗文示与人看。66师心:以己心为师,自以为是。67宏丽精华:指文章写的宏丽华美。68动俗盖世:震动世人,压倒同辈。俟河之清:古语传言黄河千年一清。69夷、齐:指伯夷和叔齐。商、周之交时孤竹国人。周灭商后,二人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70伊、箕:指伊尹、箕子。前者为商汤之大臣。后者纣王之臣,预知商将灭亡,披发详狂,以避祸难。71无常分:没有固定的位份区别。72交绝:断绝交往。恶声:诋毁之语。73陈孔璋:陈琳字孔璋,已见上文注。则呼操为豺狼。陈琳《为袁绍檄州郡文》:“(曹)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 74檄:檄文。绍:指袁绍。蛇虺:毒蛇。今本《陈琳集》无此文。75不得自专:不由自主。76巨患:大患。消息:消除去掉。77《南风》:传说为舜所造。《孔子家语·辩乐解》载有歌辞。78周公:周武王之弟。辅政多年。《鸱鸮》:《诗经》一篇名。《毛诗序》认为是周公作。79吉甫:即尹吉甫。据《毛诗序》,《诗经》中的《嵩高》、《蒸民》、《韩奕》等篇为尹吉甫所作。《??》为史克所作。80大明孝道:旧说《孝经》为孔所作。引《诗》证之:《孝经》每一篇末,均引《诗经》之句加以说明。81淫:淫荡浮艳。82骐骥:骏马。83逸气:俊逸之气。衔:横在马口中的铁条。勒:套在马头上带嚼口的皮条。84轨躅:轨迹。放意。恣意。填坑岸:跌入坑沟。85心膂:心脏与脊骨。喻最关键之处。86华丽:指辞藻。87事繁:用事繁多。88流宕:流荡。89穿凿:任意牵强附会。90辑缀:缝接拼合。密致:严密细致。91谐靡:和谐悦耳。92讳避精详:指为诗文写作而定的诸多规则,如“四声八病”之说。
【今译】 文章都源出于《五经》。诏、命、策、檄源出于《书》;序、述、论、议原出于《易》;歌、咏、赋、颂源出于《诗》:祭、祀、哀、诔源出于《礼》;书、奏、箴、铭源出于《春秋》。朝廷的宪章,军旅的誓诰,宣扬仁义,彰显功德,以及治民建国等,都不能缺少了文章。至于陶冶性灵,从容讽谏,体会其中的意味,也是很有乐趣的,如有多余精力,自可以习之。然而从古以来的文人,多失于轻薄;屈原矜夸才能、高扬自己,把君王的过错公开展露;宋玉体貌漂亮,被人几乎当成了俳优;东方朔言行滑稽而有失文雅;司马相如迫人分财与己无操行;王褒的过失见于《僮约》;扬雄的品德坏于《剧秦美新》;李陵投降匈奴,身败名毁;刘歆反覆于王莽新朝;傅毅党附于权门;班固盗用了其父的史学成果;赵壹性情高抗过度;冯衍因浮华而被压制;马融因谄媚而遭讥嘲:蔡邕因同情恶人而被杀;吴质在乡里无声誉;曹植悖慢犯法;杜笃乞求借贷无厌;路粹心胸狭隘;陈琳言行粗疏;繁钦性格狂放;刘桢仍倔强于输作;王粲因轻躁被嫌弃;孔融、祢衡因狂傲而丧命;杨修、丁廙因煽事端而被杀;阮籍不遵礼法,伤风败俗;嵇康高傲凌人,未得善终;傅玄因忿争而免官;孙楚因矜夸而犯上;陆机错走了为宦之路而遭遇凶险;潘岳一味追求名利而取毙;颜延年任气独行被贬黜;谢灵运目空一切犯法纪;王元长凶逆被杀;谢玄晕侮慢遇害。以上所提到的这些人,都是文坛上的杰出者,至于其他人已无法全部都列出,大体上就是这样。古来有文才的帝王要数汉武帝、魏武帝、魏文帝、魏明帝及宋孝武帝等,但他们都曾被世人讥议,故算不上有美德的人君。从子游、子夏、荀况、孟轲到枚乘、贾谊、苏武、张衡、左思等人,享有盛名而免于祸患的也有人在,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损身败名的居多。对此我常常思考,寻其病根,当是由于文章要标举兴会,引发性灵,这会使人矜夸才能,忽略操守,只知一味进取。在现在的文士们身上,这类毛病更为严重,一个典故用的恰当,一个句子写的清巧,就会自视甚高,目中无人,自夸自赏,觉得别人都远不如己。砂砾伤人,会比戈矛更厉害;讽刺招祸,会比风尘来的更快;因此应该认真考虑防范,从而保住自己的身誉。
学问有敏利与迟钝之分,文章有精巧和拙笨之别;学问迟钝的人通过不断努力可以达到精熟程度,但文思拙滞的人既使苦心研想,最终也很难免于出现陋劣之累。饱学之士,足以自立;毫无天才,切勿勉强作文。我看到不少人,本身一点才思都没有,却自命清奇不凡,让拙陋的文章在世上流传,而且数量很大。这在江南叫作“詅痴符”。近来并州有一士族出身的人,喜欢作一些不伦不类的诗、赋,还与邢邵、魏收诸公开玩笑,别人嘲弄性的赞扬,他竟听不出来,反而杀牛备酒,请人家赴宴,希望这样会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声誉。他的妻子是一位很有眼光的人,哭着劝他别再那样,而他却叹息道:“连妻子都不承认我的才华,更何况外人呢”!此人到死也没有醒悟。自己能正确估计自己才叫明,做到这点确实很难。
学作文章,写成后应先和亲友商量,得到他们的评判,觉得能公布于世,然后才可出手,切务不要自以为是,见笑于人。古来执笔作文者,多不胜数,然而宏丽精美的好文章,才只有数十篇。文人之作,只要体裁没毛病,辞意能看得过眼,就可以了,其作者便称得上是才士,至于要求作品达到惊世骇俗的完美,就如同企盼黄河之水变清一样,是很难实现的。
不屈事异姓,是伯夷、叔齐的节操;不为昏君之臣,是伊尹、箕子的高义。自春秋时期以来,有的当政者被迫外逃,有的国家被他国吞灭,君臣之间已没有固定的常分了。君子绝交不以言语相伤,一旦屈膝而服事别人,又怎可以因利害关系而改变立场和观点呢?陈琳为袁绍作檄文时,曾称曹操为豺狼;但当其在魏事曹氏时,又于一篇檄文中把袁绍视为毒蛇。这当然是迫于在上者的压力,身不由己,但它仍旧为文人之大患,应努力消除之。
有人问扬雄:“先生年轻时喜欢写赋,果真如此吗?”杨雄回答说:“是的。但那是少年童子的雕虫小技,有志向的人是不干的。”我以为杨雄的看法是错误的。虞舜曾歌《南风》之诗,周公曾作《鸱鸮》之咏,尹吉甫,史克所写的作品在《雅》、《颂》中也为上品,还从未听说过这些人因作诗于幼年时影响了德行。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又说:“我从卫国返回鲁国后,修正了音乐,《雅》、《颂》也复归到了应有的位置。”大明孝道的《孝经》,也往往要引诗为证,扬雄怎敢如此轻之呢?如果说:“诗人作的赋华丽而雅正,辞人作的赋华丽而淫靡,”这也只是涉及了变化和区别的问题,不知扬雄是否把自己视为壮夫。……
写作文章,有如人骑骏马,虽有俊逸之气,还须用衔勒来控制,不能让它四处狂奔,跌进沟坑里。文章要以理义为中心,气韵格调为筋骨,事典为皮肤,辞藻为冠冕。但当今文人们却因循陋习,趋末弃本,作品大多很浮艳。辞藻与义理相竞,辞藻胜则义理被埋没;用事与才思互争,用事繁多便使才思受损。放逸的流荡而忘返,穿凿的补缀而不足,时俗如此,一般人也不能完全摆脱其影响,只要别做得太过份也就算了。真正能出现一位有大名奇才并能改革文体者,那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古人的文章,就其宏材逸气,体度风格等方面看,要超过当今之文,只是在词句结构的安排上显得有些粗疏,不够周密细致。如今的文章,音律和谐靡丽,章句骈偶对称,避讳精细繁多,这一切又是古人之文所不具备的。因此宜以古人的制裁为本,以今人的辞调为副,这二者都要照顾到,不能偏弃任何一方。
【总案】 这是一篇较质朴的文学评论文章,其中既涉及到演变与发展的问题,又有一些关于体裁区分和创作手法方面的论述,这些对我们了解或研究颜之推的文学思想很有帮助。
自曹丕提出古今文人多不护细行的说法以后,已很少有人从此一角度来评论文人,而颜之推对作者的文才与品行看的几乎同样重要。本文前一部所列举的那些作者,在他看来都存在品行修养方面的不足。这种把文与德联系起来加以考察的批评方法,是应该肯定的,如果颜之推不是把此批评方法过于极端化,那就更好了。
另外,颜之推对当时的某些文学现象是以发展的眼光来看待的,他不象有的批评家(如钟嵘)那样完全否定业已形成的文学作品的形式美,而是主张在继承古代文章之优点的同时,采纳当代已形成的艺术规则,并通过具体的创作实践使之进一步完善。这一看法也是非常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