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苦心经营,一朝易帜为晋作嫁衣,东吴交州屡叛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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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苦心经营,一朝易帜为晋作嫁衣,东吴交州屡叛为哪般?

四十年苦心经营,一朝易帜为晋作嫁衣,东吴交州屡叛为哪般?

时代的尘埃,落在每个平民身上都是一座大山。在三国那个年代,中原大地兴起了魏蜀吴三个国家,许多人都幻想成为这名士、豪强,有一技安身立命,但更多的是躲避战火,四处避难的草民。那时偏远的南方,如远离中原战火的交州,更是中原人士理想的避难港湾,仿佛世外乐土。

这里物产丰富,又在原来士燮家族的治下几十年不兴刀兵,是东吴的财政大宗。但到了东吴后期,交州常发生习惯性叛乱,最终发生举郡向晋朝归降的事。经过八年的反复争夺,吴将陶璜才艰难地收复了交州,不过此时的吴国也已国力虚耗,日薄西山。三国之中,东吴的治理民族融居的边境地区,效果最差,动乱也最多。为什么会这样呢?这要“归功于”吴国近乎压榨的治理模式,生活在这里,完全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人间乐土。


266年前后,晋军向交州渗透,晋吴对峙态势


一、交州屡叛:三十只孔雀引发的动荡

交州在东吴治下发生过多次叛乱。在孙权从士燮家族手中接管这个地区后,第一、第二任长官步骘和吕岱采取了以开拓外向为主的治理方式。东吴的势力并不断向南发展,向中南半岛上的一些部落国家展示东吴的威信,和他们建立了朝贡关系。


东汉末年,交州诸侯士燮,在当地威望极高


步骘和吕岱,都堪称叛乱克星。吴嘉禾三年(234年)南海人罗厉叛乱,赤乌二年(239年)廖式叛乱,孙权都不得不倚仗七十多岁的重臣吕岱,才维持了南境的大体安稳。

接替吕岱的陆胤,是历任长官中成功的一位。他以抚为主,”重宣至诚“,讨平苍梧等地的贼寇,使商旅通行,疫病瘴气消失,史载”帅百馀人,民五万馀家,深幽不羁,莫不稽颡,交域清泰“。

然而陆胤去世之后,交州的局势一步步恶化下去,逼得朝廷逐年增兵,反而成了沉重的包袱。事件的起因说来有些荒唐,公元263年,交趾郡吏邓荀响应吴主孙休命令,征调民间孔雀三十头,进奉内廷。而交趾太守孙谞也征调了不少手工艺人到都城建业服劳役。


264年前后晋军包围东吴态势


一毛不拔就拿百姓当提款机?这样的行径激起了当地百姓的强烈反感。于是郡吏吕兴替天行道,杀死孙谞、邓荀,率部向北逼近合浦郡,向西联络南中都督霍弋。这时的蜀汉已亡,蜀汉旧将霍弋已经是晋朝的人了。吕兴一起兵,交趾以南的日南、九真郡纷纷响应,西晋俨然形成了从西、北两个方向包围东吴的态势,昔日安稳的大后方变成了平南的桥头堡。门户洞开,谁能想到这是稀有动物惹的祸。

二、百姓好为祸乱?其实,是治理模式太生硬

孙权承父兄基业,之后孙亮、孙休给人的印象也是守成之主,但治下的边境屡屡成为不安稳因素,难道真如史书所说,这个地区的人民“厌其安乐,好为祸乱”?

其实,交州在此之前习惯了士燮家族类似黄老,清静无为的管理模式,突然松散的经济组织强行要被纳入朝廷的贡赋体系,或是官府强制百姓迁徙,或是没收他们的渔网,改渔为耕,都让会百姓强烈不适。交州的海产、珍宝,物产相比同时期蜀汉的南中,实在富庶太多,但也被当做摇钱树,榨取的太多了。

交州百姓头上的两座大山,其一是繁重的赋调负担。东吴接管这里后,延续了以往的算赋和口赋,这是一种以户口人口数量计算的征税方式,对于人口数多的家庭,这相当不公平。隔三差五还有临时征调,地方官会征缴珍珠、鹿皮、麂皮、孔雀、水牛皮等物,供给朝廷。有心善的太守不忍剥削百姓,如车浚和张咏,却被皇帝孙皓斩首,就因没有按时上缴人头税。



和东吴不同的是,北方的魏国早在建安年间就取消了人头税。曹操说:“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他在统治区内实行户调制,以家庭为单位,用征收实物取代人头税。

每户家庭除田租外,另征绢二匹,棉二匹。并约束官府“不得擅兴发”,北方农业得到快速恢复。相比之下,东吴不论是交州边境还是江东本地,负担都最沉重,很大程度上就因为东吴的赋税没有稳定的标准,随意性很大。

第二座大山,就是官府强行控制了很多行业贸易的经营权。除收回了正常的盐、铜铁的官府专营权以外,东吴还实行了不得人心的“珠禁”。交州近海,海产丰富,但东吴禁止以渔业为生的百姓下海采集珍珠。

东吴的最后一任交州牧陶璜在降晋后提到:

“合浦郡土地硗确,无有田农,百姓唯以采珠为业,商贾去来,以珠贸米。而吴时珠禁甚严,虑百姓私散好珠,禁绝来去,人以饥困。“


陶璜,晋时封宛陵侯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那时交州的耕地稀少,农业还在初始阶段,许多沿海的居民用玳瑁、珠玑、铜矿、水果与中原来的商贾交换粮食布匹。然而官府与民争利,百姓没有活路,只能铤而走险,这是这个地区多发叛乱的一个重要原因。

271年,东吴很有实力的地方重将陶璜经过八年的反复争夺,为东吴收回了交州,但这时在暴君孙皓治下的孙吴已经没剩下几年国运了。280年,当陶璜收到亡国皇帝孙皓的手书,劝他归降时,他嚎啕痛哭,但别无他路,只有易帜。此后,他依然为晋朝镇守交州,一守就是三十年。

这个时期,他才重新开放了“珠禁”,规定百姓采得上等珍珠三分之二上交,中等珍珠三分之一上交,下等珍珠允许百姓自行买卖,虽然只是有限度的开放,但也总算是让利于民。因而陶璜在交州,口碑非常好,“威恩著于殊俗”,这正是民心,不可侮啊。

三、统治者的心态:国富民穷,急功近利地榨干民力

东吴在三国之中,论面对民族群居、组织松散,局面之复杂,不如北方,昔日曹魏不仅有东北方向鲜卑、乌丸民族虎视眈眈,西北也不安宁。就在西晋筹谋南下灭吴之际,凉州鲜卑部秃发树机能动乱也耽搁了晋统一的日程。

论局面稳定,东吴也不如西蜀。蜀汉在南中地区,历任张嶷、马忠几代都督,深受当地人爱戴,马忠甚至被立庙祭祀。

为什么会这样?孙吴的历代君王清楚知道和邻国曹魏在人口、军力和经济上的差距,想尽各种办法提升国力,对待交州这个开发缓慢而又潜力巨大的肥肉,表现出了一些急功近利的心态,也可以理解。尤其是吴大帝孙权,心里着急呀!于是以他为首的东吴精英们,将这种掠夺式的大敛财术进行到底。


南京六朝博物馆孙权塑像


陆胤在任时,讨伐交州苍梧建陵贼,“破之,前后出兵八千馀人,以充军用”,有赚头的仗才值得去打,既能刷经验,还能补充人口。

另外,统治者还特别喜欢折腾,大帝孙权酝酿的货币改革就非常最出名。2000年时,广州出土了3000多枚堆置成串成堆的铜钱,其中就有许多三国时东吴发行的”大泉五百“”大泉当千“”大泉两千“铜钱。在东吴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交广为一州,从侧面我们也能看到当时这个地区货币流通频繁,商业非常发达。

不过,孙权是个狠人,收购了许多百姓手中的铜料,铸钱越铸越起劲,这批文物铜钱中,甚至有大泉五千的面值,即新币顶旧五铢钱五千。在门阀大族把持下的东吴,超大额面值的钱,大多为大户操纵,贵族可以以一比五千的币值收购平民的货物,但百姓手中的大钱,却难以在魏、吴和南洋诸国流通。孙权的举措终于引发了流通市场的混乱,物价飞涨,商人、百姓苦不堪言。


大泉五千,中国古钱"五十名珍"之一,传世极少


《三国志裴注引江表传》记载,到了公元246年时,孙权才仿佛良心发现,觉得这么敲诈百姓有那么点过火,下诏说:

“谢宏往日陈铸大钱,云以广货,故听之。今闻民意不以为便,其省息之,铸为器物,官勿复出也。私家有者,敕以输藏,计畀其直,勿有所枉也。”

大帝发话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侍御史谢宏的锅。孙权不得不下令将许多大钱融化,回炉重造,不再流通,百姓的怨言才稍稍平息,但这种虚值钱带来的财政亏空和通货膨胀后患无穷。神奇的是,有幸存的大泉五千大钱流传了到今天,成为了博物馆的稀有珍品。

从大泉五千再到孔雀事件,交州的民心一步步走向松动和瓦解,使晋军在南线有机可趁,东吴覆亡的前奏因此拉开。这是东吴国库日渐丰盈,却不肯让利于民的结果,门阀贵族拼命聚敛财富,使得百姓“生则困苦无有温饱,死则委弃骸骨不反”。正应了那句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这个乱世,富庶安定如交州,普通百姓的生活质量也是很差的。

子恒结语


孙吴帝国存世五十余载,积极开发岭南边境,将农耕文明的火种撒播在交州地区,也和南洋、中南半岛上的许多国家建立朝贡关系,在海洋贸易、造船、陶瓷业等许多领域的历史贡献是划时代的。



当然,既有成功的经验,就有不成熟的经验。孙吴开发交州,本意也只是最大限度地攫取人力、物产资源,经常对百姓来点揠苗助长性的举措,激起了民变,可并不是因为人民天性好斗。东吴之后,两代地方官都吸取了经验,一代贤吏吴彦接替了陶璜。他继续镇守交州二十余年,史称“威恩宣著,南州清净“,可见百姓的心中,自有一杆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