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令·赋诗字·白居易》原文与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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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令·赋诗字·白居易》原文与赏析

白居易

绮美

瓌奇

明月夜

落花时

能助欢笑

亦伤别离

调清金石怨

吟苦鬼神悲

天下只应我爱

世间惟有君知

自从都尉虽苏句

便到司空送白辞

计有功《唐诗纪事》卷三十九云:“乐天分司东洛,朝贤悉会兴化亭送别,酒酣,各请一字至七字诗,以题为韵。”当时参加写诗的有王起、李绅、令狐楚、元稹、魏扶、韦式、张籍、范尧佐、白居易等九人,诗作均传世。《钦定词谱》卷十一收入此体,并定名为《一七令》,后代更沿用为词调。这种诗体句式特殊,由一字句逐渐递增至七字句,横向排列,即成宝塔形,因此是古代宝塔诗的一种。

这首宝塔诗题目是“赋诗字”,全诗通过由短到长的递增句式,形象地描述了诗歌的美学价值、社会作用以及诗歌跟作者的密切关系。

“诗,绮美,瓌奇。”只用五字,便高度概括了诗歌的美学特征。诗歌是美文学,它是以形式美与内容美吸引读者的。而读者最先接触到的是形式上的绮丽、秀美、瓌异、奇特。

接着,白居易又用六句进一步概括了诗歌的美学价值和社会作用:“明月夜,落花时,能助欢笑,亦伤别离,调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明月夜,落花时”两句,描绘了诗人诗兴勃发的典型环境。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中说:“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是以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象之际,沉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刘勰详细地论述了诗人在典型环境中,受到外物的引诱和触发,从而展开想象,产生诗情的过程。白居易此作不是理论著作,所以只能点到为止,不容他充分展开,加以论述。而刘勰的论述,又恰恰可以作为白居易这两句诗的注脚。“能助欢笑,亦伤别离”两句,是说诗歌能表达人间悲欢离合之情,把诗歌的表现功能概括无遗。白居易在《序洛诗》中说:“予历览古今歌诗,自风骚之后,苏李以还,次及鲍谢徒,迄于李杜辈,其间词人闻知者累百,诗章流传者巨万,观其所自,多因谗冤谴逐、征戍行旅、冻馁病老、存殁别离,情发于中,文形于外。故愤忧怨伤之作,通计今古,什八九焉。世所谓文士多数奇(命运不好),诗人尤命薄,于斯见矣。”又说到他自己晚年大多数诗作,“皆寄怀于酒,或取意于琴,闲适有余,酣乐不暇,苦词无一字,忧叹无一声。岂牵强所能致耶?盖发中而形外耳。”这就是说,古今诗篇,表达欢愉之意少,而发泄愁苦之情多,这主要由诗人的社会遭遇所决定的。这正可补足上述两句诗的内容。至于“调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上句强调诗歌的抒情功能远远超过音乐,下句说明诗人苦吟的精神可以感动鬼神,从诗歌的表现功能说到了诗人的创作态度,描写又深入了一层。

“天下只应我爱,世间惟有君知”,以拟人手法把诗歌写成是诗人不能须臾离开的伴侣。诗人爱诗,诗最理解诗人,这是辩证的关系,也是白居易几十年来与诗歌结下不解之缘后的最深切的体会。

结句推开一步构思:“自从都尉别苏句,便到司空送白辞。”意谓在朋友别离诗中,从李陵别苏武诗开始(骚体确为李陵所作,五言是汉末文人的伪作,但杜甫、韩愈等仍认为真是苏李所作,这属于古籍辨伪范畴,此处不详论。),直到令狐楚送别我白居易之作(按指大和三年〔829〕春, 白居易将分司东都, 长安城里白居易的许多朋友都在兴化亭宴集送别,白之好友令狐楚亦在座。在这之前,楚为河南尹,兼御史大夫。唐时称御史大夫为“司空”。),其间友朋别离之作不知有多少,要算苏李赠别之作和司空送我之作最为深厚缠绵、感人肺腑了。这样写,并无否定其他送别诗的意思。而是为了强调他跟令狐楚友谊之深。据《旧唐书》卷一七二《令狐楚传》记载,楚几度担任宰相,才干卓异,颇有政绩,“楚风仪严重,若不可犯,然宽厚有礼,门无杂宾……累居重任,贞操如初。未终前三日,犹吟咏自若。”白居易集子中与令狐楚唱和酬答之作甚多,这些诗说明两人的友谊是很深的。《酬令狐留守尚书见赠十韵》有句说:“酒每蒙酤我,诗常许起予。洛中归计定,一半为尚书。”《洛下闲居寄山南令狐相公》有句说:“支分门内余生计,谢绝朝中旧往还。唯是相君忘未得,时思汉水梦巴山。”尤其当令狐楚去世时,白居易更是痛哭悲吟。《令狐相公与梦得交情素深,眷予分亦不浅,一闻薨逝,相顾泫然,旋有使来,得前月未殁之前数日书及诗寄赠,梦得哀吟悲叹,寄情于诗,诗成示予,感而继和》云:“缄题重迭语殷勤,存殁交亲自此分。前月使来犹理命,今朝诗到是遗文。银钩见晚书无报,玉树埋深哭不闻。最感一行绝笔字,尚言千万乐天君。”如此深厚的友谊,难怪白居易要说“自从都尉别苏句,便到司空送白辞”了。

《一七令》形式颇为怪异,除逐句递增字数,使全诗形成宝塔形这一特点外,还有两个特点:一是以诗题为韵,这样就限定诗题只能是一个字。比如白居易此诗题目是“诗”,其余几人分别是“花”、“月”、“山”、“茶”、“愁”、“竹”、“书”等。既立题,又限韵,这种写法相当别致。二是此体初创时,一字句为单句,二字句至七字句均为双句,上句跟下句平仄相对,例如:“绮美,瓌奇。明月夜,落花时。能助欢笑,亦伤别离。调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其声调是:“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仄,仄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而后代连一字句都改成双句,但为迭字句,便形成《一七令》的又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