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答中外记者问——1965年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的答词（节选）》全文与赏析

陈毅

陈毅（1901—1972），名世俊，字仲弘，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诗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创建者和领导者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十大元帅之一，党和国家的卓越领导人。新中国第一任上海市市长，国务院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

【原文】

英国和香港当局让美国利用香港作为侵略越南的一个据点，使香港居民感到不安。中国政府认为，问题不仅是把香港作为侵略越南的据点，而且是准备把香港将来作为侵略中国的据点。中国政府对此坚决反对。英国政府这种做法是最愚蠢的，希望它为了自己的利益采取比较聪明的做法。否则，到必要时，中国要采取措施。

美国肆意扩大侵越战争，英国关于“马来西亚”的做法，所有这些当然不仅是对付越南，对付印度尼西亚，他们的目标也是要对付中国。美国帝国主义从来不掩饰它的全球战略是要称霸全世界。美军不是简单地到香港去度假。英国首相威尔逊先生也宣布过英国不放弃苏伊士运河以东的任何一个据点和军事基地。美、英帝国主义在越南战争的一些具体做法上，不是完全一致的；但是，对于巩固全世界的殖民主义制度，他们没有什么根本分歧。美国有可能把战争扩大到中国大陆。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有什么理由认为，英帝国主义和其他帝国主义不会回到它们原来的亚洲、非洲的殖民地呢？所以全世界人民反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特别是反对美帝国主义及其追随者的斗争，都是一个整体。全世界人民应该保持高度的警惕，在这个斗争中互相支援。

越南人民进行的英勇斗争，不单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而是对全世界反帝反殖的斗争做出贡献。如果战争扩大到中国，中国要坚决抵抗，一定要打败美帝国主义。

中国不只是看到一个台湾问题、一个香港问题、一个澳门问题，我们看到的是美帝的全球战略。要准备一场全世界的战斗，才能打败美帝国主义。帝国主义能够允许东欧的社会主义国家和苏联有安全吗？赫鲁晓夫修正主义者很相信美帝国主义的话，总有一天他们要上当的。

赫鲁晓夫说，中国自己不解放香港和澳门，而让亚洲人非洲人反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让他们为中国火中取栗。这是恶意的挑拨。赫鲁晓夫想指挥中国的政策。我们回答说，中国的政策要由中国决定，不能由赫鲁晓夫修正主义者决定。

中国人民在反对帝国主义的战斗中，愿意作出一切必要的牺牲！今天美国是否要同中国进行大战，这要美国总统和五角大楼来决定。对于美帝国主义，我们不存任何幻想。为了反对美国侵略，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如果美帝国主义决心要把侵略战争强加于我们，那就欢迎他们早点来，欢迎他们明天就来。让印度反动派、英帝国主义者、日本军国主义者也跟他们一起来吧，让现代修正主义者也在北面配合他们吧，最后我们还是会胜利的。伟大的苏联人民和苏联共产党不会准许他们的领导作出这样罪恶的决定。究竟是美帝国主义灭亡，还是全世界人民灭亡？肯定是美帝国主义灭亡、全世界人民大翻身。中国有一句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要反对美帝国主义，不下最后决心而始终处于动动摇摇的状态，这只会失败，不可能胜利。

美国在朝鲜战争中同朝中人民进行过较量，现在正同英雄的越南人民进行较量。美国承认这种较量对它很不利。对我们来说，对全世界人民来说，这种较量大有好处，它把全越南人民团结起来了，把全中国人民团结起来了，把全世界反帝反殖斗争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

我们等美帝国主义打进来，已经等了十六年。我的头发都等白了。或许我没有这种幸运能看到美帝国主义打进中国，我的儿子会看到，他们也会坚决打下去。请记者不要以为我是个好战分子。是帝国主义穷凶极恶，欺人太甚。他欺负中国人、朝鲜人、越南人、高棉人、老挝人、印度尼西亚人、刚果人、多米尼加人。连它的盟友法国也受它的欺侮。受它欺侮的人起来反对它，变为中国的朋友，这是美国造成的。

如果美帝国主义打进中国大陆，我们将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来打败它。那时，战争就没有界线了。界线是美国打破的，不是中国打破的。我们愿意遵守界线，而美国却恣意打破界线，横冲直撞。打败了美帝之后，在全世界真正结束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时代就会到来。世界真正变为实现不同社会制度和平共处的大家庭的美好前景，一定要到来。为这个伟大目的，中国准备作出一切必要的牺牲。中国决不采取现代修正主义背叛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立场。

现在的问题是，或者按照美帝国主义的全球战略，把殖民主义的枷锁重新加在各国人民的身上，使各国人民遭受奴役，遭受宰割；或者按照敢于斗争、敢于反帝的人民的意志，坚决进行斗争，打败美帝国主义，结束殖民主义制度，使全世界能够真正实现社会制度不同的国家和平共处。这两条道路，人们只能选择一条。现代修正主义者苟且偷安的办法，是绝对行不通的。中国愿意为反对美帝国主义和新老殖民主义的斗争，作出自己的贡献。

（选自《陈毅副总理答记者问：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的重要谈话》，人民出版社1966年版）

【赏析】

陈毅是我国十大元帅之一，他卓尔不凡的文笔、卓越突出的外交和演讲才华是令人称叹的。有人记录过他在此方面的趣闻：“在一次中外记者招待会上，一位西方国家的新闻记者问时任外交部副部长的陈毅：‘请问，中国最近是用什么武器打下美制U-2型高空侦察机的？是导弹吗？’对于这个涉及国防机密的问题，陈毅并没有以‘无可奉告’顶回去，而是风趣自然地用双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动作，然后带着几分俏皮地说：‘记者先生，我们是用竹竿把它捅下来的呀！’一句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陈毅的答语非常巧妙，可谓一语双关、话中有话，礼貌地回绝了涉及国防机密的提问又暗示出中国有信心、有能力对付外来侵略。

1965年9月29日，正是我国建国十六周年纪念日的前几天，国际风云的变幻，使得许多国际人士瞩目着新中国这个年轻的国家的立场、态度和政策。陈毅抓住这一时机，决定召开一次大规模的中外记者招待会，有近三百名中外记者参加。他们当中有首都新闻单位的中国记者，有前来我国访问并参加国庆观礼的各国记者，包括来自港澳的中外记者以及各国驻华使馆的新闻官员。这是陈毅担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期间在北京举行的唯一的一次中外记者招待会。

此次答中外记者问成为轰动世界的一次演讲，一位当时参加了这次记者招待会的记者描述了当时陈毅演讲的盛况：“他身穿浅色中山服，戴着墨镜，步履轻快，记者们全体起立，热烈鼓掌。陈毅同志简短的开场白就别开生面。他在欢迎各国记者来中国进行新闻采访之后，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说：各国记者阁下们可要警惕啊！你们到中国来，存在着被洗一次脑筋的危险。大家一阵哄笑，会场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这次记者招待会的高潮，是陈毅同志针对当时的国际斗争实际，即席发挥了一大段话，以豪迈的气势回答国际反动派的挑战，并引用了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一再被人转引的名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当香港《正午报》、《香港夜报》、《国际文摘》的记者提出有关美国在侵越战争中使用香港作为据点的问题时，陈毅发表了此番演讲。

该演讲并未提前准备讲稿，而是一篇即席演讲，其气势之磅礴有力、语气之坚定坦荡、语言之犀利敏锐，令人震撼。演讲开门见山地指出英美帝国主义的行为给香港居民造成不安，并毫不避讳地直陈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严厉批评英国政府的愚蠢行为，并表示“中国政府对此坚决反对”，“到必要时，中国要采取措施”。开篇气势震人，直击帝国主义者要害，言辞直接犀利，具有相当强的威慑力和震撼力。香港《成报》这样评论该演讲：“陈毅此番话，显然直接向美国挑战。陈毅在强调，甚至美国联同苏联、英国、印度向中国大陆夹攻，中共亦不畏惧。这种谈话，可谓前所未有。陈毅的谈话，不会挑起战争，他只不过说明中共有胆量面对多面的敌人而已。”

接着，陈毅对国际形势进行了分析，严厉斥责英美等帝国主义国家对第三世界国家的侵略和殖民统治，号召全世界人民站起来反对帝国主义，反对殖民统治。对于赫鲁晓夫的“中国自己不解放香港和澳门，而让亚洲人非洲人反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让他们为中国火中取栗”的言论进行了驳斥。接下来，陈毅多次重申了中国人民愿意为反帝斗争作出一切牺牲，列举了朝鲜、越南等例子，呼吁各国团结起来进行反帝斗争。此处运用了排比句，表达希冀和谐社会的到来，气势更盛。

该演讲语言简明流畅，干脆利落，句式短促有力，句子长短交错，从文字间可以读出讲话者当时过人的胆识、高超的演讲技巧和强烈的爱国情怀。对帝国主义的揭露给人以酣畅淋漓之感，对反帝斗争的坚定给人以泰山不可撼动之势，显示了中国人民面对敌人时的铁骨铮铮和大无畏的精神。有人这样评价这次演讲：陈毅同志坚定而灵活地领会和贯彻我们党和国家外交路线的坦荡气魄和高超水平，他作为无产阶级外交家的特有的原则立场和直率风格，特别是他体现的六亿站起来的中国人民“横眉冷对千夫指”的豪迈气势，至今犹历历在目，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