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习以成性——住旅馆之三》经典散文全集

习以成性

——住旅馆之三

出门住旅馆，其实和各人的心情、各人的习惯、各人平时对生活的要求等等都是有着些关系的。有的人异床失眠，就是有再好的条件，对他来说也是一样，反正晚上睡不好；也有人不讲究床却讲究枕头，于是为了把枕头弄得符合自己睡眠的需要，又要费出一番心思。像我这样颈椎不好的，不能睡高枕头，高枕了就有忧，如旅馆床上是两个枕头，必是要拿掉一个，或者留下的一个也还嫌高，那就要再另想办法，用别的东西来做一个低枕头，比如用衣服，用书，也或者用旅馆里的床罩毯子什么折了来做枕头。总之近些年来，我出门住旅馆，睡过的“枕头”，也可说是很丰富多彩的了。也有的时候，夏天出门，衣服少而且都是不能折压的布料，身边又没有带着什么书，旅馆的房间里又没有床罩毯子可供灵活使用的，这就比较痛苦。在入夜之前总是有一种坐卧不安的感觉，到处乱窜，总是要想办法解决了枕头的问题方能安心。真是麻烦多多，不像那些身心都很健康的人，出门住旅馆，倒在哪里都能入睡，软床硬床，高枕低枕一概无忧无碍，真叫人羡慕。想当年自己也有过着枕就睡的好年华，于是更多地叹息好年华才不经怎么一过就已经一去不返了，感慨真是很深很浓的。

一般来说女人出门住旅馆大概要比男人更挑剔一些，这也正常，也是应该。女人本是水做的，很洁净；男人本是泥做的，很污脏。洁净要更洁净，污脏的就让其污脏去吧。女人住旅馆，一住下来，先看床单是不是干净，枕巾有没有换过，觉得不满意，就找服务员去提出来，给不给换那是旅馆的事情，提不提则是你自己的事情；再看卫生间是不是卫生，问热水供应时间；再看有没有晾衣服的地方，如果没有，则要想些办法把绳子拉起来；再看门上的保险有没有失灵，是不是可靠，窗户对面是什么地方，有没有问题，虽然烦是烦了些，却也烦得正常。

习以成性，在自家里可以按习惯行事，天长日久，即使你的习惯有点古怪，家人与朋友同事，也都了解你，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是出门在外，却不一样。你若是入夜喜欢早早睡觉的，过了钟点就会睡不着觉，可和你同住一屋的人偏偏是个夜猫子、话篓子，你怎么办？也或者你倒是喜欢有个人谈谈说说方能入睡的，而你的同房却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人物，任你怎么诱导，他就是不开口，不和你说话，只管自己捧一本书，或者就把头钻进被窝去，扔你一人在无声无息的空间烦闷去吧。你也许愿意亮着一盏灯更利于入睡，可是他却要在漆黑一片中进入梦乡，你怎么办？或者你很怕热，要把窗户打开，他却怕冷要把窗户关上，你怎么办？我出门住旅馆，对这些事情也是常常碰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也习以成性，你也习以成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