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焰里永生的布鲁诺
在火焰里永生的布鲁诺
诺拉小镇最华丽的建筑,是一栋有着尖尖屋顶的小教堂。每到周末的时候,教堂里就坐满了礼拜的人。小菲利普和他的母亲也在其中。
菲利普就是布鲁诺受“洗礼”时起的教名。他是一个有着卷头发和褐色眼睛的精灵的小男孩。从小被教导信仰天主教,本教区的神父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启蒙课本就是《圣经》。布鲁诺天生聪慧,念书不费劲,他对《圣经》里的故事与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感兴趣,问起问题来没完没了。
即使是再聪明的布鲁诺,也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和邻居们总是把家里仅剩下的一点钱,都交到神父的手里,然后跪在硬邦邦的木凳上,一遍又一遍地祷告和哭泣,好像真的犯了什么严重的罪过。
母亲跪在那里,总是祷告说:“主啊,可怜可怜你的罪人吧!保佑我们平安吧!保佑菲利普的父亲从战场上早点回来吧……”
小布鲁诺起初跟着母亲做礼拜时,希望能够治好母亲的眼病,但日复一日,父亲留下来的钱都给了教堂,母亲的眼病却越来越严重,他不禁对教堂里的一切产生了怀疑。
布鲁诺11岁那年,家里节衣缩食,把他送进了那不勒斯一所私立学校。私立学校的收费比较高,但相比教会学校来说,少了些思想上的禁锢,布鲁诺就是在私立学校里接触到人文思想的。很遗憾的是,由于家里穷,毕业后如果想继续深造,只能去教会学校。尽管在修道院里可以不愁吃住,但这些并不是布鲁诺所追求的。
1565年6月15日,17岁的布鲁诺成为多明我修道院的见习修士,从此乔丹诺被叫做诺拉。多明我修道院是那不勒斯最大的修道院,院长安布罗琪奥是个谨慎而热心的老神父,很受人尊重。
布鲁诺只是个见习修士。在修道院里,他睡的是铺着稻草的床,穿的是粗糙的亚麻织成的黑色修道服,吃的是粗糙干硬的面包。除了祈祷、诵经、学习教义外,他还要进行劳作——耕种修道院的土地。
但布鲁诺并不觉得累,在这里能读到书,他觉得很幸福,他如饥似渴地扑在了书本里。他每天少睡觉,多干活,以帮助其他修士承担劳动任务的方法,来争取更多地到图书馆去看书的时间。
宽阔寂静的图书馆里,布鲁诺站在摇摇晃晃的梯子上,取下一本本布满尘土的书,用软布擦去灰尘,再放回书架。在干活的间隙,他常常翻开一本书就看得入迷,忘了自己站在梯子上。书架和书架的中间,就是布鲁诺最快乐的世界。
对于这个见习修士的勤奋,院长安布罗琪奥都看在眼里。当时修道院有些人忙着钻营投机,想方设法地捞取钱财和私利,真正有学问的人越来越少,潜心研究学问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此时,看到一个有天赋的新秀一心向学,院长觉得修道院后继有人,于是总是暗地里关照布鲁诺,将他安排到图书馆工作。
布鲁诺一边读书,一边发出各种疑问。教士们则不断规劝他一心向神,不要怀疑天主的神圣。这种矛盾日益加深。
修道院到处挂着耶稣受难和被教会推崇的圣徒的画像,有的地方还供奉着圣徒的干尸。教会的解释是这样可以让修士们的心灵得到净化,并庇佑修士们早日被主拯救。
布鲁诺的居住地禅室也有两个圣徒的画像——他们一幅悲天悯人道貌岸然的样子。而经过思辨的布鲁诺已经对天主教的信仰,对圣徒们的虚伪越来越看不顺眼了。于是,终于在某一天,他一把揪下画像丢出门去……亵渎圣像,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很快,这件事就在修道院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布鲁诺平常就经常挑战教规,不光提一些质疑教义的事情,眼下还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时间整个修道院都闹得沸沸扬扬。
院长安布罗琪奥出于爱怜,出面对愤愤不平的修士们说:“他毕竟是个毛头小伙子,平时品行很好,只是因为年轻没有理解主的教诲。应该给予他悔过的机会。”就这样,只是对布鲁诺劝告一番就放过去了。
没想到布鲁诺不但不领情,过了几天又出了大问题。有一个修士在读《圣母七喜故事》,讲述的是圣母玛丽亚如何受孕,在马厩产子的故事。布鲁诺看到后忍不住说:“这种书没有一点用,不如扔掉,读了也没有用处。”
这是对圣母的不敬,是在侮辱主!立即有负责监督的修士把布鲁诺的行为以及平时一些对主不敬的罪状写成了告密信。
老院长这次坐不住了,如果不对这个青年严厉训诫,他一定会陷入“异端”的深渊中。胆大妄为的布鲁诺被关押在惩戒室整整三天,然后院长接见了他。
院长伸手摸了摸布鲁诺消瘦的脸,并给他倒了一杯水:“可怜的孩子,赶快向主承认你的罪过吧。主一定会宽恕你!”
布鲁诺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不认为自己有罪。院长大人,那本《圣母七喜》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我曾经读过《旧约全书》和《新约全书》以及各种宗教书籍,他们对耶稣的身世宗谱都有不同的矛盾的说法,而无论哪种说法都有一个致命的错误,如果耶稣是上帝借玛丽亚之身诞下的孩子,那么耶稣与他宗谱上的父亲——木匠约瑟就没有任何关系,这宗谱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院长吃惊极了,这个青年大胆的言论,直接刺向了信仰的根基。他不禁为青年担忧起来。
布鲁诺却仍然继续道:“况且,基督教是从犹太教转变过来的,在犹太教的教义里,耶稣是一个天使的儿子,根本不是上帝的孩子。到底有没有耶稣?他的身世一直都存在争论……”
“住口!你太过分了!你这岂不是在说我们信奉的主根本是不存在的吗?”老院长愤怒地不停画着十字架,“主啊,宽恕这个无知的孩子吧!”
院长看着固执的布鲁诺劝道:“孩子,你是个聪明的人,为什么不用你的智慧来敬奉天主呢?你一定会有所成就的。我已经老了,修道院里现在到处是争权夺位的行为,还有用金钱赎买职务的现象,我多希望像你这样年轻而有学识的孩子来接掌修道院。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不要走入‘异端’的境地啊……”
院长举了几个“异端”的例子,无一例外都被处以烧死的极刑。讲完后,他指着后山说:“孩子,宗教裁判所的监狱就在那里,不要忘了,他们对‘异端’是多么的不留情!”
最后,老院长把那封告密信撕得粉碎,并且鼓励布鲁诺继续钻研神学,为教会争光。
在这之后,布鲁诺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修道院的学业,以他的聪慧,这并不是问题。虽然其间仍然是屡屡犯错,但在院长的庇护下也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1566年,18岁的布鲁诺在一年见习期满后穿上了多明我修道院的法衣,成为一名修士,但他的心却不在教会这里。十年后,他获得神学博士学位。
这十年里,布鲁诺读了很多“禁书”,作为神学博士,他却被自然科学所吸引。特别是哥白尼的“日心说”对他影响最大。他对宗教神学的怀疑更大了,还撰写了论文,批判《圣经》中一些荒谬的地方。
他的行为很快触怒了教廷,他被革除教籍,开始了四处逃亡的生活,从罗马、威尼斯,到瑞士、法国、德国和英国,一路上他居无定所,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但是他坚信自己的观点,继续进行批判教会的创作,向人们宣传自然科学和新的宇宙观。
罗马教会恐慌了,教徒们在几年后用阴谋将布鲁诺诱骗回国,并进行抓捕。
在教会的监狱里,教徒们许诺:“只要你公开表示放弃支持日心说,我们就免你一死,并保你安度晚年。”
布鲁诺坚决地说:“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不会为了讨好你们而放弃真理的。”
于是,教徒们把布鲁诺软禁起来,用尽一切方法折磨他,但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他对真理的执著。就这样过了八年,教会终于决定将他处以火刑。
1600年2月17日,在鲜花广场的行刑台上,布鲁诺依旧没有屈服。他面对街道两旁满满的群众,庄严地说:“火,不能征服我!未来的世界会了解我,会知道我的价值。”“黑暗即将过去,黎明即将来临,真理终将战胜邪恶!”直到刽子手用木塞堵住他的嘴,鲜花广场燃起熊熊烈火。
布鲁诺死后,罗马教廷害怕人们用他的骨灰纪念他,匆匆忙忙地把他的骨灰连同泥土一起抛撒到河里。
经过思想的进步,科学的发展,布鲁诺坚持的真理终于得到了证实,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思想家,鲜花广场上树立了一尊布鲁诺像,以便人们永远缅怀。
入选理由:
为真理献身的人值得尊重。
阿离之言
有的人死亡轻如鸿毛,有的人死亡重如泰山。布鲁诺是后者。这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思想家、自然科学家、哲学家和文学家,连死亡都搞得轰轰烈烈。这个拥有众多头衔的勇者,在鲜花广场上被烧死。
捍卫真理的殉道者——这是后人给予他的评论,盖棺论定。布鲁诺是为了捍卫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而死,这个神父背叛了自己的阶层。当时,做神父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工作,因为整个欧洲都沉浸在宗教的氛围里。
布鲁诺是个天才的神父,1565年,他进入多明我僧团的修道院,第二年转为正式僧侣。布鲁诺在修道院学校攻读神学,同时他还刻苦钻研古希腊罗马语言文学和东方哲学。10年后,他获得了神父博士学位,还得到了神父的教职。
短短的10年时间,他就成了神父。如果按这样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布鲁诺很可能成为修道院里面的上层。但他的道路出了偏差,应该说这种偏差对他的人生极为不利。最大的原因是,布鲁诺是个哲学家。
那些哲学理论可以不必去追求,但我们可以知道的是,他在哲学上的突出贡献是他在继承和发展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和自然辩证法的优良传统基础上,汲取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先进哲学和自然科学成果,论证了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思想,开创了近代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先河。
这些理论将他放在了宗教的对立面上。宗教是唯心的,认为上帝创造了世界。布鲁诺怀疑这个说法,并且依据当代自然科学的最新成果——哥白尼学说,形成了自己崭新的宇宙论。
好吧,就是这个简单的,现在任何一个读过自然科学的人都知道的“日心说”,在当时犹如重磅炸弹,将人们炸得晕头转向,也给布鲁诺带来了灾难。他被革除教籍,被宗教裁判所指控为异端。
但他仍然在欧洲广泛宣传他的新宇宙观,反对经院哲学。1592年,罗马教徒将他诱骗回国,并逮捕了他。刽子手们用尽种种刑罚仍无法令布鲁诺屈服,终于在鲜花广场上将他烧死。
布鲁诺的一生跌宕起伏,他是个斗士,与旧观念决裂,同反动宗教势力搏斗。他百折不挠地追求真理。正如他在《论英雄热情》中对那些激情满怀、点燃理性之光、进行创造活动的伟大人物进行的点评“他们虽死在一时,却活在千古!”一样,其实,这也是对他自己最好的评价。